山河犹在,三峡好人仍逍遥;江湖多变,儿女情长成追忆。
贾樟柯
要说中国第六代导演的代表性人物,出生于山西汾阳的贾樟柯肯定榜上有名。
最近一直在网上回顾贾樟柯导演的作品,从他1997年的首部剧情长片《小武》,到荣获戛纳国际电影节最佳剧本奖的《天注定》,金马奖七项大奖提名,最后荣获最佳原著剧本、观众票选奖的《山河故人》和再度入选戛纳的《江湖儿女》,以及2020年于柏林电影节亮相的纪录片《一直游到海水变蓝》。这五部贾樟柯导演横跨24年的重要作品,给我带来的感受可说是弥足珍贵,我想看过的朋友们也有一样的体会吧。
《江湖儿女》
这篇文章,先来谈谈《江湖儿女》。
《任逍遥》
《江湖儿女》是贾樟柯的黑帮史诗,同时也是对自己过去作品的致敬,《任逍遥》里的巧巧和斌斌,在平行时空中再次相遇。年轻时的巧巧,与《任逍遥》时一样留着《低俗小说》中乌玛·瑟曼的及肩波波头,穿着一样的红色外衣,只是这回她的身份从舞女,成了斌哥的女人,而她坐牢五年后到奉节找斌哥的情节,仿佛《三峡好人》写实中的浪漫重现,贾樟柯也刻意让巧巧的造型与《三峡好人》如出一辙。
出狱后的风霜及沧桑,手中握着矿泉水,脚下踏着大同和三峡,贾樟柯想说的还是同一片土地、同一群人的命运,《江湖儿女》是贾樟柯在年届48岁、拍片20年后对自己创作的深情回眸。
《三峡好人》
《江湖儿女》从2001年的大同说起,斌哥与兄弟们用脸盆喝下五湖四海,集体看着《喋血双雄》,叶倩文唱起的那曲《浅醉一生》,已是江湖;2005年的奉节,斌哥与巧巧在跨火盆后正式分手,大同的江湖在奉节的山水中画上了句号;2017年,大同的江湖犹在,但人心已变,斌哥早已不是那个斌哥。
《江湖儿女》
细看《江湖儿女》长达17年的时间跨度,贾樟柯笔下的大时代,却仍是烘托人心。电影开头,斌哥身在江湖,巧巧则认为自己非江湖里的人,直到巧巧为爱开枪那刻,才甘愿纵身江湖,之后斌哥为钱、为名、为心离开江湖,颠沛流离的岁月,两人的核心价值不断转变,男人追求名利,女人讲究真情,两人的世界始终不能同步,有缘无份早已天注定。就像巧巧泪唱的《有多少爱可以重来》,两人从开枪那刻起,命运就此分道扬镳。
《江湖儿女》
全片透过女性视角,在男儿至刚的血性中,娓娓道来一段江湖儿女的身不由己,贾樟柯柔情一书,从江湖探人心,再从人心道江湖,信手拈来皆是满榭的情与义,承载的是生命之重。
影像中,贾樟柯也将时代改变的痕迹细腻呈现,从开头巧巧坐的颠簸大巴、火车、船到高铁,除了大众运输工具的改变,通讯的进步也存在其中,再细微的观察影像,可以看出贾樟柯连拍摄手法也用来呈现时代变化,从16mm胶卷、35mm胶卷、DV摄影机到高清影像,粗糙的颗粒感到清晰的画质,这些细微的转折让江湖多变,人心更加立体。
《江湖儿女》
片尾透过监视器拍着巧巧落寞身影,贾樟柯选择用粗糙画面呈现,让观众看不出情绪变化,这17年的过往云烟,令人感叹最后只能用老旧的监控影像保留住那份感情的纯粹。犹记片中一幕,巧巧看着火山对斌哥说:
「经过高温以及燃烧,火山灰是最纯净的吧?」
呼应着英文片名《Ash Is Purest White》,或许代表着两人之间的感情,尽管经历了漫长的折磨苦难,早已不是纯粹的爱情,但在错综复杂的颠沛中仍然保有那份最单纯的心意。
《江湖儿女》
除了人心外,贾樟柯同样着眼于经济转型,特别针对故乡山西,由于山西产业结构单一,因此煤矿工业的兴起衰弱以及转型,经常在他的创作中被提及,除了产业外,移民现象亦是,贾樟柯透过一贯的人文笔触,细腻讲述底层劳工的无常生活。
贾樟柯在《江湖儿女》里挑战17年的时间跨度,也挑战从山西、三峡到新疆的空间维度,整部片对时光易逝的细腻刻画、人物角色的心境变化都掌握得宜,更试图抓住那些江湖上的吉光片羽,而缪斯女神赵涛也展现惊艳演技,一个眼眸、一道倩影,皆完美诠释初入江湖的少女到历经沧桑的成长,女性身影的切片,在大时代下的关照,更得以在影像中保存、延续。
《江湖儿女》
最后,尽管江湖人事已非,斌哥和巧巧犹如《江湖儿女》海报中所示,拿着手枪,两个人、四只眼就此别过,望向不同的未来彼端。但我们仍在同一宇宙,无奈却浪漫地成为宇宙中的囚徒,贾樟柯的电影如此,人生亦然。而值得庆幸的是,在这些风雨后,步出戏院回荡在脑中的,是巧巧与斌哥在迪斯科舞厅的忘情舞姿,足矣。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贾樟柯。
你是如何看待这位导演与其作品的呢,或许像我一样,透过这些影片,你能体会生命流淌的美好与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