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烟人速写

为了解决速写问题，我们商量，走出画室，到人群里去练习。

说起来好像很简单，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在外面画陌生人，和画风景不一样，开始心理障碍很大。所以大部分美院进修学生，都是同学之间互相画。

第一天，我们去了附近一个市场，很大，人很多，不是一个大的室内空间，而是一个旧街区，有很多条小街，卖什么的都有。

我们各自选取动作比较固定的对象，硬着头皮画了起来，感觉好像周围的人都盯着自己……要是一个人，说实话，真是有点难顶。多一个同伙，胆气壮了很多……

半天过去以后，我说，阿忠，我发现实际上根本没人注意我们，不管是买的还是卖的，人家都忙着自己的生意。

这下子放开多了，越画越起劲，我们事先已经商量好了，画大一点，用4开纸，最小也用8开纸。

一天过去了，我们找了一个空地方，把当天画好的速写，从画夹里拿出来沿墙根摆开。

因为是第一天到外面写生，每一个环节，都和教室里画模特画同学不一样。画了一天，各人有七、八张。有的画了一半，对象走了，没有完成。

然后两个人横挑鼻子竖挑眼，互相给对方的作品提意见，那真的是宝贵意见……提的意见都很中肯，都很解渴。

写生画夹

“干得不错！”

大师兄……也就是我，表扬了一下我们自己。

约好第二天再干，心情甚佳，我俩悠哉游哉地背着画板回去了。

市场画了以后，我们又去了珠江边，风景很好，休闲的人多。那时候的人普遍比较朴实，随便你画。

很多年以后，我为了教学，又带学生去画过，画了没几笔，就有人过来跟你要钱，说是模特费。

江边速写

因为已经在画室里画了很长时间模特，而且深入地临摹了伯里曼人体结构，就这样，我们天天出去，一直画了10天，每天画10张左右，我们对于人物速写就有点把握了。

《人体与绘画》是国内最早出的简化版，是我当年用过的。后来才有原版。

后来我们又相约去动物园画动物速写。我用自行车拉他到车站，然后把车放在饭店门口，坐公交车穿过整个广州。

到了动物园，买门票进去，一画就一整天。动物园很大，环境甚佳。画动物的时候，看的人反而比画人的时候多。不断有人评价我们画得像不像，好不好，这个时候，我们脸皮已经比较厚了。

动物和人不同，或者老是藏着，不出来，或者出来以后乱动。好处在于，动物不会有意见，你爱怎么画就怎么画。

原来也准备画10天的，忘了什么原因，画了6天就停止了。所以动物速写的练习不是很成功。

动物速写，考美院的时候不考，阿忠是迁就我。当然，他也画得很起劲。

廖雨兵动物速写

画室很脏，满地都是铅笔灰，碳棒粉，煤矿似的。有一次，在老师的要求下，我们大搞了一次卫生，拖地的水，用了几十桶，拖把洗出来还是黑乎乎的，但总算勉强能看见水泥地板了……

在我的眼里，这里就是天堂。

年三十下午，鞭炮到处响起来。画室里，只剩下我和阿忠。

我们把积存下来的所有作业，用铜喷嘴，喷上调好的乳胶水，固定画痕，然后四处摊开等它干。

虽然“年轻气盛”，但是因为喷的时候，中间不能停，如果停下来，干湿不平衡，画面就会出现乳胶水的痕迹……全开纸喷得我们喘不过气来。

真是美好时光啊，我至今难忘，外面整个世界都在忙着准备过年，我们两个在画室里轻松地，安静地收拾，欣赏自己一年的劳作，有种陶陶然的感觉……这就是我们的诗与远方。

作品都弄好了，卷起来捆上，最后把画室收拾一下，两个人，一对学友，互道新年快乐，相约年后再见，我回家，他去长途汽车站，坐车回粤北山区老家。

…………

年后，我从画室结束进修，正好碰上民办的第一届中国油画三年展。我送了三张作品，入展两张。恩师很高兴。他说他新来的助手，研究生毕业的，作品都没有入展。

阿忠继续考美院，前后用了四年，终于考进去了。毕业时，去了对口的学校教美术，后来又兼班主任，深得学生爱戴。大家不喊他老师，都喊他忠哥。

忠哥为人朴实厚道，好学上进，做事踏实负责。我觉得这个绰号挺适合他的。所以有时见了面，也会半开玩笑地喊他“忠哥”。

他则从头到尾都叫我“老兄”，只有他一个人这样叫。

我感谢恩师，感谢命运，感谢忠哥……按照我的体会，志同道合的学友，在学习路上，其作用与老师相较，有可能各占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