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改编的电影,会进行原著素材的调整,但是要保证“忠实度”

娱之萌宠 2022-07-19 15:37:34

文字到画面的转化从电影改编行为出现以来,学界对于电影改编是否应忠于原著的论争从未停歇。“忠实”派代表人物安德烈·巴赞认为,“电影家如果忠实于文学原著,自己也会获益匪浅”。持相反观点的学者也大有人在,如贝拉·巴拉兹认为应将原著作为电影的素材进行加工,主张“自由改编”。

不论电影改编“忠实”与否,电影的结构方式比小说更为集中,这注定了改编电影要对原著的素材进行调整和删改。

中国内地电影在改编日本小说的实践中,调整原著的叙事编排是必不可少的一环,这番调整可以使影片叙事适应中国本土语境,亦能从中窥见导演在叙事处理方面的个人特色。

一、改编文本的选择

一般来说,改编电影对原著文本的选择主要有两个元素作为依据,一是原著已具有较高的知名度,如根据莎士比亚经典戏剧改编的诸多电影;二是原著的故事内容较为出色,如《西虹市首富》改编自1985年上映的冷门影片《布鲁斯特的百万横财》。

若选择具有较高知名度的原著进行改编,部分看过原著的观众会带着先入为主的“滤镜”来观看电影,对改编电影的要求更高。一些原著有优秀的电影改编版本珠玉在前,也拉高了后来者的改编难度。

如中国版《嫌疑人X的献身》开拍之前,日韩已经有两部根据该小说改编的电影,留给导演发挥的空间已经不大,且东野圭吾小说的电影改编剧本逐字逐句都需要和东野圭吾本人敲定。

日本版改编电影极大程度保留了原著中石神“献身”的“崇高”与哀感,韩国版改编则将女主角设定成一名单身女性,片中植入了许多爱情元素。

导演苏有朋在接受采访时坦言:“由于观众对故事实在太熟悉,好像留给创新的空间不太多。但我们发现无论是日版还是韩版的电影,叙事重点都不太一样,我们这版也找到自己的侧重点,和前面的版本都不同,希望观众能喜欢”。

热门IP的确会为电影带来一些热度上的加持,然而改编热门IP也绝非一件易事,因此,部分改编电影的创作选择另辟蹊径,进行新的尝试,将冷门IP改编成电影。

如《夏天19岁的肖像》便选择岛田庄司的非系列小说进行改编。原著在内地读者群体的知名度远不及其代表作“御手洗洁”和“吉敷竹史”系列小说,我阅读过岛田庄司的其它作品,在得知《夏天19岁的肖像》被改编成内地电影的消息之前,也未曾听说过这部小说的存在。

对于影片创作者而言,或许冷门IP在内容层面和前期的票房号召力上有所欠缺,但同时也消解了原著影响力对创作者的束缚,提供了更宽松的空间来进行创造,这就考验到了创作者的功力。

《夏天19岁的肖像》的改编电影沿用了原著的主要情节和叙事顺序,编剧导演未在原著基础上做出较多创造性改动。受伤的主人公康乔(“我”)因骑摩托受伤住院,被封闭在病房里,每天透过窗户观察对面住宅楼的美丽女子夏颖颖(小池理津子)的日常起居,康乔无法自拔地爱上了她,并与她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夏天。

我认为,这部小说本身就具有一些逻辑上的牵强之处,并不适合被改编成电影,小说以文字作为载体,尚有想象的空间,而电影有画面的加持,无疑放大了逻辑上的缺憾。

原著中,小池理津子为N兴业社长削水果,“我”将其误解为小池理津子弑父。影片则这样展示:夏颖颖告诉康乔,他在医院病房目睹的弑父是一场误会,她并没有杀害夏坤,那天晚上夏颖颖听从母亲指令,为夏坤沏茶,沏好茶后夏坤突发心脏病而倒地,红茶洒到地毯上,而非鲜血,夏颖颖手中的开茶工具也因为形似匕首而被康乔误解。

开头“凶杀现场”的画面中,一滴鲜血清晰可见,夏颖颖说出真相后,同样的场景,鲜血变成了洒落地面的茶水。主人公之间造成误会的真相不是靠严丝合缝地推理一步步揭开,而是主人公自行说出,作为推理小说而言,揭露真相的手段实在算不得上乘。

由于是岛田庄司的早期作品,原著某些部分的逻辑略显牵强,创作者并未对其进行改进,反而将错就错,沿袭了这种牵强的逻辑。对于逻辑关系和行为动机的处理上有所欠缺,造成改编电影并未得到多数观众的认可,不足千万的票房以及4.8分的评分便是有力的说明。

《妖猫传》改编自梦枕貘《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原著在梦枕貘的诸多作品中算是一个不温不火的存在,也算得上是一个“冷门”日本IP。

《妖猫传》上映四年后,日本亚马逊梦枕貘作品排行榜中,《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位列28名,排在《阴阳师》《饿狼传》等作品之后。我认为,创作者之所以会选择该小说进行改编,是因为其中强烈的跨文化色彩,原著从日本遣唐使的视角对大唐的壮丽进行天马行空的想象。

同时,原著篇幅较长,行文散漫,人物众多,为电影创作者提供了非常大的改编空间。影片在原著基础上梳理出了简洁清晰的叙事脉络。

影片开始便交代了陈云樵家中的一系列灵异事件————家中出现妖猫、妻子行为怪异,引出前朝的前尘往事;一心写作《长恨歌》的白居易与赴大唐学习密法的留学僧空海联手探寻灵异事件背后的真相,跟随妖猫复仇的指引,一步步揭开前朝旧事的谜底;

随着影片发展,叙事视角转为阿倍,重现了杨贵妃的国色天香和当时大唐的繁华盛景,杨贵妃、玄宗、白鹤少年、黄鹤、安禄山等人物依次登场。影片在此勾勒清楚前朝历史的轮廓并对众多关键人物进行刻画,为结尾最终揭开尘封的真相做出铺垫;

影片最后,以妖猫的视角展开叙事,逐渐还原了前朝历史的面貌。与原著进行对比后可发现,电影创作者为了保证叙事的合理性与连贯性,同时也考虑到中国观众的传统历史常识,对原著的改动十分明显。

对于《妖猫传》而言,原著的冷门恰恰给予了影片重新整合故事的空间,创作者讲故事的功力得以施展。电影创作者既然选择改编冷门IP,那么必须厘清原著是否适合改编,尤其是在跨文化改编的情况下,哪些故事适合被移植到中国,哪些故事又不适合,这是选择改编文本时最需要提前想好的事情。

考虑到叙事容量和题材的同时,故事本身的逻辑是否讲得通,更是不容忽视的问题。如果原著故事的质量不尽如人意,那么改编成电影时,就更需要导演本人做出创造性改动,对原著的缺憾进行弥补,而不是将错就错,将原著中的缺憾延续下去。

二、电影对小说的故事重述

改编文本确定后,电影创作者面临的最重要的问题是如何把故事重新讲好,在“忠实”和“创造”之间寻求平衡。对原著的“忠实”,即是影片较于原著不变的部分,是需要保留的原作内容,而“创造”是指替换或重述原著内容。

作为改编电影,应具备或多或少的“忠实度”,保留一些原著的精神和主要设定,否则原著就彻底成为了宣传噱头。关于“创造”,是创作者相对主观的选择,没有一个统一的、确切的标准去规定该如何“创造”,但我认为,成功的“创造”一定离不开一个完整的逻辑体系。

在这个逻辑体系下,故事的人物、行动、主题构成了一个闭环,从而使观众更大程度上认同故事的因果逻辑链。

原著小说本身具有完整的逻辑体系,对于跨文化改编而言,电影创作者要在“忠实”原著和“创造”新的内容之间寻求平衡,从而使改编电影符合当下中国社会的语境和中国观众的审美习惯。

中国版影片《嫌疑人X的献身》的改编保留了小说的怀旧风貌和悬疑推理色彩,并将原著的“献身”主题转变成两位主人公石泓和唐川分别代表的“情”与“理”之间的抗衡。

原著小说共分十九章,在小说的第一章东野圭吾就已经向读者交代了案件中的一部分关键信息,如石神和靖子的关系、死者富坚的身份、靖子作案的全过程等,唯有石神的“献身”过程等待读者一步步挖掘。

在中国版《嫌疑人X的献身》中,创作者对叙事的顺序进行了调整,也做了一些叙事上的加法。中国版电影的开篇并没有像原著那样直接向观众展示陈婧(花岗靖子)杀死前夫傅坚(富坚慎二)的过程,而是选择隐藏这些关键信息。

傅坚强行闯入陈婧家中后,画面戛然而止,随后转换到傅坚尸体被发现的画面。警察在破案锁定嫌疑人的过程中,通过陈婧的回忆还原当时的杀人场景,再逐步叙述掩盖罪行的方法。

影片选择隐藏案件的关键信息,而不是像原著开篇便将其揭露出来,增加了影片的悬疑色彩,一些没看过原著的观众不会由此产生“被剧透”的感觉。破案的关键节点和作案动机手法基本尊重了原著的设定。

影片保留了原著小说中数学天才石泓(石神)与物理天才唐川(汤川学)之间的较量。石泓在影片中的设定依旧是中学数学老师,另一位主角唐川的身份较原著有所变动——他不再是大学物理教授,而是作为刑警学院的在编专家参与破案。

石泓的部分行动照原著也有所出入,如他驾驶汽车攻击唐川、制造烟雾弹等行为,是电影版为了加强可看性而新增的情节,同时,也增添了二人之间正邪对立的色彩。

创作者在原著基础上,进行本土化的叙事再编排,并加入了电影创作者自己的思考,形成了一个新的故事逻辑链。

中国版《解忧杂货店》导演韩杰对电影的本土化改编极具信心,在影片主创见面会上说过,《解忧杂货店》“是一个体现中国文化的故事,包括中国情感,伦理,所以我在拍的时候其实并没有觉得它是一个日本故事,我们在筹备这个电影的时候就把它规范成一个典型的中国故事。”

的确,从故事情节和人物设置方面,都可以看出编剧导演为“本土化”做出的努力。影片选取了原著中三个主要的故事情节。

首先,选取了小说第二章“深夜的口琴声”,立志成为歌手的秦朗(克郎)去北京追逐音乐梦想,后来得知父亲患病,便回到老家。面对病榻上的父亲,他的音乐理想开始动摇,产生留在家乡的想法,但父亲却支持他离家继续闯荡。

最后,在孤儿院演奏音乐的秦朗因赴火场救人而丧生。为了让这个故事具有中国的本土化特点,电影中秦朗的父亲有一个体制内的工作,而不是如小说中那样以经营鱼店为生。其次,电影改编了小说第五章“来自天上的祈祷”。

这一章的情节脉络没有大刀阔斧的改动,主要的变化在细节方面。原著中,武藤晴美之所以选择做舞女赚钱,是因为她希望报答养父母的养育之恩,电影中则将武藤晴美的报恩对象转变成了收留她的孤儿院“彩虹之家”。

对于陌生男人的示好,原著中武藤晴美虽然产生过怀疑,但没有提及她的求证过程,最后男人去向不明。中国版电影对二人的结局做出了创造性补充,证实了男人的罪行和晴美的怀疑。

电影还选取了小说第四章“听着披头士默祷”进行改编。原著中,主人公浩博(“保罗·列侬”)是一名木雕师,影片中则是画家,他童年的偶像也由保罗·列侬变成迈克尔·杰克逊

迈克尔·杰克逊是九十年代中国人的回忆,其人生经历也与浩博的经历相对应,幼年浩博与父母分离之时,迈克尔·杰克逊被冠以“娈童”这一莫须有的罪名;浩博事业有成后,明白了父母对自己深沉的爱,迈克尔·杰克逊的污名也终得洗刷。

这部影片做出了相当充足的本土化改动,而观众的负面评价仍然不绝于耳,集中在对电影“鸡汤”式的主题灌输和人物行为的不合理。如前文所提到的小男孩浩博的故事,影片着力描绘上世纪90年代的国人对于迈克尔·杰克逊的狂热,而对于浩博如何成为一个画家,影片只用简短的镜头粗略带过,说服力明显不足,整个事件的叙述显得头重脚轻。

从《解忧杂货店》的改编效果可以看出,电影改编的本土化的适配不但要注重时间、空间、人物身份等显性因素的合理移植,更重要的是,如何从原著的故事本身出发,来讲好电影中的故事。

《阳光劫匪》是六部影片中对原著改动幅度最大的一部,导演李玉假借了原著的无厘头精神和部分桥段,创作出一部独立于原著外的故事。

原著是一部暖心的日式推理小说,作者伊坂幸太郎的作品总是流露出“脱离地面五厘米”的特点,故事脱胎于日常生活,但人物的行事风格和故事逻辑却又张扬而洒脱,充满浪漫主义色彩。

他笔下主人公通常是具有特殊体质的普通人,比如《阳光劫匪》里的公务员成濑,他拥有瞬间拆穿谎言的能力;单亲妈妈雪子对时间的把握能精确至秒,就像体内有部时钟一样;小偷久远总是会吸引身边的小动物们;响野则是一位演讲大师,拥有轻易说服他人的能力。

影片的开头沿用了原著开篇的经典桥段——阳光(成濑)当街拆穿冒充警察的骗子,点名阳光(成濑)善于识破谎言的人物特点,与此同时,周围群众起初对阳光(成濑)的怀疑态度,也说明了在大多数人的眼中,拥有特殊体质的人是一些奇怪的人。

影片沿用了原著中的经典语句:“奇怪的动物会被保护起来,奇怪的人却要遭受排挤”。

影片的主角正是这样一群“奇怪的人”,他们所要寻找的,也是老虎这样“奇怪的动物”,而后的故事发展,基本上按照影片新构建的故事脉络进行,与原著的关系较为松散。

由此可见,不论影片是否需要讲述本土化的故事,重新审视原著文本并做出符合我国国情的“本土化”改动依旧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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